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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访客 2025-05-20 16:45:31 1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摘要: 文 | 显微故事,作者 | 杨佳,编辑 | 蔡玉当短视频平台的用户仍为短剧中的 “逆袭爽剧”“豪门恩怨” 津津乐道时,直...

文 | 显微故事,作者 | 杨佳,编辑 | 蔡玉

当短视频平台的用户仍为短剧中的 “逆袭爽剧”“豪门恩怨” 津津乐道时,直播赛道已悄然掀起一场 “团体流量” 的争夺战。

团播,通常由 5-7 个外表明显差异的主播组成,表演既有集体舞,也有 PK 竞技,观众还能通过刷指定礼物即可解锁主播定制舞蹈或专属动作。

对比个播,团播“人海”战术,吸引力更强;对比传统综艺,团播的及时性更强。

也正因如此,在中国超 2000 亿规模的娱乐直播市场中,团播占据了重要市场占比。

随着越来越多机构、公会涌入,如今的团播市场市场热闹纷呈:

既有主打才艺的 “练习生” 模式,也有依赖 “暧昧经济” 的 “拉票” 套路,甚至衍生出中老年、cos 主题等垂直细分领域。

然而在繁荣表象下,主播职业生命周期短、高流动率、内卷加剧等现实问题,也在揭露着这一新兴产业的残酷一面:

当资本借 “即时情感消费” 收割流量时,年轻从业者正成为这场流量游戏中的 “青春耗材”。

以下,是关于团播的真实故事:

“只要肯卖力,就不怕赚不到钱”

“我做团播就是为了赚钱的”,许静说。

21岁的许静是一名舞蹈专业的毕业生,按照以往的职业规划,她会成为一名舞蹈老师,或者转型做礼仪培训、行政也是可以的;运气好,她还可能去拍短剧、做舞蹈演员、在明星开演唱会时给明星伴舞。

但是这几年舞蹈相关专业对口工作不好找,在舞室倒闭、待业超过半年后,今年3月,许静决定勇闯团播赚钱。

在舞室工作时,许静一个月底薪3000元,其余的收入来源于课时费,为了维持收入,她每天需连上多节课;舞室生源减少后,还需花大量时间维护学生资源、做续费。

相比之下,团播开出的底薪高,每个月有6千元的底薪,还有超过20%的提成收入,并且时常传出一晚上有主播收入过万的消息。

许静称自己很难不心动。

除了为钱,也有不少人是“为名”来的,20岁的小毛便是如此。

小毛从小喜欢唱跳,想出道做爱豆、站在舞台上万人瞩目。

初中时,她效仿鹿晗、宋雨琦的出道路线,给韩国公司发资料,渴望退学做练习生,被父母以 “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” 拒绝。

前几年国内女团选拔火热时,她也动过心思,却因未成年身份被拦在门外。

眼下,因女团收益不佳,各大老牌娱乐公司不再押宝女团,甚至传出女团解约消息时,小毛决定转战团播。

在她看来,“直播团播和传统爱豆女团有些类似,但训练时间短、不用自费做几年练习生,干得好积累名气,说不定能从网红转成演员、歌手。”

于是,她在网上联系了一名招募主播的 “经纪人”,投递简历后入行。

确实,相比严苛的韩国练习生,目前团播主播应聘门槛低很多:联系 “经纪人” 投递资料初筛,再现场试镜,即可当场得知是否通过。通过后进入舞蹈训练营学习,通过考核即可分团 “出道”。

也因门槛低,社交媒体上活跃着许多自称 “经纪人” ,他们随时随地在招募团播主播。

甚至,因为团播太火,衍生了很多类型的团队,如中老年赛道的团播、各种cos主题团播等。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但在做了 5 年团播的程峰看来,“能吃这碗饭的人并不多。”

程峰介绍,他刚入行时,团播还很好做,拉一群人在镜头前跳舞就能 “躺着收钱”。

如今,随着选秀节目落幕、粉丝进入 “剧荒”,不少偶像也 “下水” 进入团播市场,越来越多 MCN 机构和团体涌入分食蛋糕,行业变得越来越卷 —— 除了卡年龄、身高,越来越多机构开始卡颜值。

“这个颜值不单指好不好看,” 程峰解释,“大部分团播上镜需化浓妆,加上直播灯光和滤镜会极大弱化五官,所以要选五官立体、上镜有特色的。”

此外,与个播不同,团播一个团约 5-7 人,刚好是手机屏幕能容纳的规模,站在镜头前对比一目了然。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虽然能开瘦身滤镜,“但和实际锻炼过的身材对比差异还是很大”,所以不少团队选拔时也强调身材。

加之不同公司喜欢的类型、判断主播火不火的标准不同,常有年轻人满怀信心进来,失落离开。

程峰常见落选的年轻人巡回去杭州、武汉、重庆、长沙、深圳等团播机构扎堆的城市面试,以求通过。

而通过面试也不意味着能顺利 “吃上饭”,他们随时会遇到舞蹈考核不过、成团前夕计划取消、临时拆团的情况。

“要经历很多次选拔,才能真正站到屏幕前获得跳舞的机会。” 程峰说。

“玩的就是暧昧经济”

对于团播主播而言,站到台前获得跳舞机会只是“出道”第一步。

程峰介绍,目前团播分为 “流量团” 和 “拉票团”:前者纯展示才艺,类似 “练习生” 模式,仅极少数头部公司会推。

剩下的大部分是 “拉票团”,主播收入不固定,提成与粉丝刷的礼物、消费金额挂钩。

“因此想要在这个行业赚钱,绝大部分还得会取悦粉丝”,程峰耸耸肩解释,对“拉票团”主播而言,用户每刷一个虚拟道具,在扣除平台、公会的收益后,主播能拿到20%-25%的提成。

除了在直播间展示才艺、跳舞,主播还需维护与粉丝的关系,行业内将这种商业模式称为 “暧昧经济”:

即在网络直播等平台上,情感与经济利益交织,主播与观众形成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关系状态。

维持粉丝关系,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在直播间里感谢和“写作业”。

许静所在的就是“拉票团”。她解释“感谢”是指,一旦有人给自己刷了礼物,主持人念出对方ID,自己则要视情况比心、卖萌,或者在某些环节拿到话筒后,念对方的ID表示感谢,甚至会按照对方要求表演舞蹈。

“写作业” 指表演结束后,第一时间私信本场刷过礼物的粉丝,发一段话感谢。

“不同的公司对写作业的条数、要求不同。”

以许静所在的女团为例,因非大团、粉丝有限,公司要求粉丝单场刷礼物超9.9元就需维护,且每天 “写作业” 不低于 200 条,少一条扣 5 元。“还有公司要求,对一定级别的‘大哥大姐’要每天问候、及时回复。” 许静说。

这对主播是不小的压力 —— 刷礼物的粉丝越多,“写作业” 的人数越多,且不能用统一模板。

即便许静存了几个不同类型的话术、常用 AI 辅助,每天也要花 1 个多小时才能完成工作。

此外,部分粉丝会提过分要求,如听语音、约吃饭,“甚至直接问多少钱能见面、见面能不能干别的”。遇到这种情况,许静不能生气或举报,“只能靠高情商话术、撒娇忽悠过去”。

“没办法,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商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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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没粉丝基础的新主播而言,需在直播间公开“拉票”,通过各种方式让潜在粉丝消费,将其培育成 “大哥大姐”。

“拉票特别考验人。” 小毛说。此前,她无数次幻想参加女团出道、登上领奖台的场景,也想过 “面对那么多人该说什么”。

结果刚组团直播时,直播间流量不大,自己不是 C 位,人设又是 “清冷” 女生,刷礼物的粉丝很少。

“但我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让大家刷礼物。” 于是拉票环节,小毛除了自我介绍不知说什么,只能反复重复 “请各位哥哥姐姐支持一下”。下台后,小毛形容自己 “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”。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“跟我想的爱豆生活一点都不一样。” 小毛说。

但在程峰看来,小毛的 “委屈” 不值一提。“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。” 他强调。

若不维护粉丝,只想跳舞、表演才艺,会怎样?

程峰摇头:“什么都不会发生,但流水会不达标,过几天走人就行。”

他解释,用户若想看唱歌跳舞,会去追星、看更专业的职业爱豆或才艺团,“既然他们不去看专业人士,反而来直播间看你,不就是为了获得即时反馈的情绪价值?”

“况且,纯跳舞、表演才艺不赚钱。” 程峰拿与团播高度相似的偶像团体举例,目前国内外屡有偶像团体因收不回投入解散、腰尾部爱豆收入低、年轻爱豆违反公司约定私下联系粉丝等消息传来。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图 | 5月13日,乐华娱乐宣布旗下跨过女团EVERGLOW解散。成员称出道6年、发行了5张专辑,却未有工资,对此乐华娱乐称是因为打造这个女团尚未回本

“这群经过专门训练的职业选手都吃不了这碗饭,这不恰恰说明纯唱歌跳舞这条路走不通吗?搞暧昧经济才能赚钱,是这行的潜规则。”

“每个人都不过是流水线里的耗材”

除了被当做 “商品”,程峰还揭示了团播的另一残酷面:即便入行赚钱,大部分主播职业生涯也只有 3 年。

最主要原因是,在团播行业,主播是 “耗材”。

团播本质上是娱乐主播,流量导向为主,市场口味又极其多变,除了极头部的主播和组合有着“死忠粉”,其余的团播粉丝黏性低。公司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根据市场反馈制造新鲜感,来刺激粉丝消费。

这个新鲜感可以是直播的玩法,可以是让主播新学舞蹈,也可以是换人。

但随着涌入直播间的团队越来越多,变装、主题、点舞、PK 等玩法早已见怪不怪。

为了留住用户们,各个直播间也开始“重金”打造直播主题,力求从舞美上抓住大家的眼球。

“以前做团播,几万块钱、招几个人就能开播;现在,运营一个直播间需打造现场、购买设备、培训主播跳舞、安排投流,还不能只押宝一个直播间,需多个同时开播,看谁能跑出来……”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所以大部分小机构面临 1-3 个月回笼收益的压力,投在人力上的成本有限,更谈不上长期、完备的培训。

因此,除了不交五险一金等惯例外,大量团播公司还会采取 “人海” 战术来极致压缩人力成本:不停招人,教几支舞蹈考核后,让其上场直播。一段时间后,换下流水不达标的主播,补充新鲜血液。

“像我们公司,虽号称有保底收入,但主播第三个月个人流水仍不达标的话,就要解约。”

以程峰公司为例,主播每月流水需达 5 万元才能留下 —— 按 20% 提成计算,5 万元流水主播能到手约 1 万元。

“所以在没有稳定高额流水前,我们都格外珍惜上播机会,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拉票,以稳定留在团里。” 小毛说。

这也导致团播内部为争夺出镜机会和 C 位曝光度,斗争不断。

“比如大家会暗地调整妆发、准备更暴露的衣服、跳舞时做更擦边的动作吸引注意力,或直接给其他主播的粉丝‘写作业’。”

用许静的话说,团播受众就那么多,能进入小团播直播间消费的人更少,“大家在一个团,是同事更是竞争对手。”

即便熬过业绩压力,留下的主播也面临长期过劳的问题。

“招聘中,许多经纪人称团播是轻松工作,每天只需直播 6 小时,实际上不止。” 程峰展示了主播的一天:早上 1 小时化妆、至少 6 小时直播、1 小时 “写作业”、结束后复盘、练舞…… 通常每天工作长达 12 小时。

被当做“耗材”的团播成员:底薪 6000 元,我靠 “暧昧经济” 赚钱

因此,所有主播都不同程度有职业病,“带病上播是常事,停不下来、也不敢停下来。” 小毛补充,她腰上就贴着药膏,“不然根本没法完成每天几小时的训练。”

“所以我说,很多主播职场生涯只有 3 年,不是被市场遗忘,就是一身伤离开。” 程峰说。

正是如此,团播行业主播流动率极高。

繁荣的背后,谁在为青春买单?

相比 “个播”,团播流量更大、收益更高,且能规模化复制。

在 “流量至上” 的直播行业法则下,大量公司涌入团播赛道,上演疯狂的 “入场竞赛”。

日均新开的直播间如潮水般涌来,团播各个岗位的年轻人斗不过是标准化流水线上的可替换零件:从主持人到灯光师,从运营到经纪人,整个产业早已异化为精密运转的商业机器,每个环节都被明码标价。

在团播行业,经纪人、HR 通常指负责招募主播的岗位,其收入来源于底薪、“人头收入” 和主播的流水分成。

所谓 “人头收入”,即每成功招募一名主播,经纪人可从机构获得数百至上千元 “提成”。

“流水分成” 指若主播后续直播产生收益,经纪人还能从其礼物分成中抽取佣金。

这导致部分经纪人为短期利益,刻意降低招募门槛、夸大行业收益,甚至用 “包装出道”“推荐进娱乐圈” 等话术诱导年轻人入行,形成 “招新 — 淘汰 — 再招新” 的人力套利循环。

处于更上游的运营团队,收入同样与主播流水深度绑定。他们负责设计直播主题、制定拉票策略、维护粉丝社群,甚至直接指导主播如何 “话术撩粉”。一场直播流水越高,运营团队奖金越丰厚。

因此,他们通过数据监控精准捕捉粉丝心理,如针对 “大哥” 定制专属互动环节,或制造主播间的 “竞争人设” 刺激消费,将 “暧昧经济” 玩法推向极致,甚至通过 “回流票”(去指定直播间刷礼物拿返点)烘托气氛。

“在这个行业里,真正获利的大头,是掌握流量分配权的平台和公会。” 程峰说。

平台通过设定礼物分成比例(通常抽取 50% 以上的虚拟道具收益)、推出 “流量投流” 服务(主播需付费购买曝光量)稳赚不赔。据业内人士透露,头部平台仅靠团播业务,单日流水即可突破千万元。

公会则通过规模化签约主播降低成本:

一方面用 “保底薪资” 吸引新人,另一方面通过 “独家签约协议” 绑定主播人身自由,如规定解约需赔偿数十万违约金、在合同角落写 “流水满十万自动续约一年” 等不平等条约,甚至与主播签 “竞业协议” 防止跳槽。

这种 “层层抽水” 的商业模式,本质是将年轻主播的身体劳损、情感消耗转化为平台、公会的利润。

正如程峰所言:“主播像流水线上的零件,经纪人是组装零件的工人,而真正站在流水线顶端数钱的,永远是掌握流量和资本的人。”

当一批批年轻人带着 “成名梦” 涌入行业时,他们或许从未意识到,自己早已成为他人财富版图中的 “可消耗资源”。

但这个世界,永远都不缺新来的年轻人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本文均采用化名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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